来篇儿轻松的小说：《堕落往事》 (原创天地)  3960次阅读

作者: 笺无色 , 发表于: 2014-07-14 (3793天前)

1.
“王小蛮子”一定不是我的名字。只不过，同学都这么习惯叫我，我也习惯听他们这么叫我。他们会说：“嗨，王小蛮子，你明天给我带点大大泡泡糖，我就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和你坐一起吃。”中午吃饭，卫生员会陪同老师一起发蒸好的饭盒给我们，饭盒都是我们各自从家带的，铝制的，所有小朋友的饭盒都一样，几乎分辨不出有什么区别。这很明显我们都是在桥头那家国营百货店买的。可我的饭盒总是能被他们很容易挑出来，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懒得深究，如果他们不是拿饭盒时，故意连带我的饭盒拿起，然后又翻个个儿扔下的话。
我最初的研究发现是因为“老蛮子”把我的“王”用尖锐的小刀刻得太漂亮，使得这个铝制饭盒比起其它饭盒像多了一个亮片粘在上面。王小蛮子为什么是小，王老蛮子为什么老，从王小蛮子还不懂这个“王”使用的是宋体就很清楚了，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但是有老才有的小，我一个小学生还不至于为这个羞愧，来学校不就为了学点不懂的东西嘛，我要那时候就能为这个羞愧，班主任“大屁股”就不会看不起我了。
可我觉得奇怪，既然老蛮子他好像什么都懂，干吗还把我往都是小屁孩儿的小学送过去？所以，搞到最后王小蛮子那么堕落，他老蛮子还真的要负上责任的。
2.
人家很有名的人说过：“人之初，性本善。”，所以关于王小蛮子让大屁股深恶痛绝的打入用教育和再教育都不可能再拖回做“七八点钟冉冉升起的太阳”的行列，不是一开始的事，那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如果当初上大屁股的课，我能马上用“循序渐进”造句，王小蛮子就不是王小蛮子了。不过，从大屁股一直等到我都上完二年级，周遭一样的小兔崽子们脖子上都红压压套上了绸巾子后，才准许我参加第三批少先队的入队仪式的事情上，他倒有先见之明。
王小蛮子出生不好。我自己觉得不好，怪不得王老蛮子，怪就怪他老婆，我的妈。她要是早生我十几二十年，我王小蛮子肯定就是个人见人敬的红小兵，那才叫有了用武之地呢。可惜，他出生没多少日子，毛主席去跟马克思报到了；再没多久，文化大革命也结束了，而那个时候，王小蛮子还没心没肺地赖在他老娘的怀里狠命吸干那对本就不是很丰满的乳房。后来我又听说周总理在我出生前没多久去世的，我忽然想起老蛮子他老婆的话：克夫命！这个是她用来说她眼里许多坏女人的，不过，王小蛮子有些小聪明。我一延伸，就成了：克党的命。
王小蛮子看来，毛主席和周总理就是党，所以有一段时间，他活得很痛苦，深刻地批判过自己。就这点来说，一般的孩子--我的那些小学同学们简直是些行尸走肉，没有觉悟的一群傻蛋。可是没多久，王小蛮子又发现，整个班级，甚至整个年级的小朋友都这个时候出生的，为什么要我一个人背这个罪名？
3.
现在可以看出我是70年代中期生的孩子，所以我觉得出生不好。我懂事了，人们的生活也正经起来了。他们收拾完动荡的心情，动荡的局面，认认真真的说要过日子了。真是没天理，这个时候却要我来到这个世界。王小蛮子就只好将本来乱世出枭雄的那股热情，穿插在小学生无聊的学习生涯中去了。没点调解，还让人活吗？
当然，英雄狗熊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才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像是没有被发掘的“璞玉”，没啥光泽，还特别被那些鹅卵石的小学生看不起。
我的父亲，老蛮子，是个老实的宁波人。可惜的是，他是个资本家的孩子。其实，这个资本家的帽子太重了，我爷爷根本就不是什么资本家，不就开了两间百货店吗？后然，它们成了桥头的国营店，自然不再是老老蛮子的了，小蛮子就更别提了。可更大的问题是，他一个宁波老头，却把两间店开在了尽是江北人的地方，他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他？江苏淮河以北的人和宁波人好像是天敌，用现在的话讲，地球人都知道，那个老头竟然这么想不开。所以一开始开斗，他不是首当其冲，也算个典型了。老老蛮子还算机灵，很快和儿子老蛮子脱离关系，后来临终前还私下里狠心地要求儿子“嫁”到一户又红又专的钢铁工人家庭。老蛮子刚去就被迫说一口苏北话，要不然家里就没人搭理他，连带他的妻子。
我外公家怕别人说他们还有“封建意识”，招了倒插门，没有让我改姓母亲家里的姓，我这个王小蛮子就被保留下来了。瘦弱的有文学气质的老蛮子，干不了岳父的钢铁工作，街道就给他安排到那家被改造好的社会主义的百货商店去做个仓库管理员。可是老蛮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他在刚刚改革开放后，就干起了个体户，不过，这是后话，跟我堕落没多大联系。
被同学看不起，是刚刚入学。小学基本都离家不远，虽然对我们这样的孩子，那个时候步行半小时，已经是长征了。周围坐着的同学，一看都是住一起的。因此基本上，是开学第一天的下午，我的身份被敌人揭穿了，很快被一伙男孩排斥，他们口口声声地用苏北话叫着我：“蛮子，王老蛮子的儿子，王小蛮子！”我很清楚那是骂人的话，至于为什么“蛮子”是骂人的话，我想不在那里生活过的大部分人是不懂的。但是，到这里，大家和王小蛮子一样都明白了，为什么有人可以用“坐在一起吃饭”作为交换大大泡泡糖的条件。而且，我还答应得很爽快。要知道，一个刚入校的小学生，被人排挤，是天大的灾难！
4.
南蛮北侉，我想这是我们一家蛮子名字的由来。小学生的王小蛮子顶着这么一个名字，觉得羞辱。他问老蛮子，为什么你不能是江北人？老蛮子说，宁波怎么了？我们有天一阁，他们有什么？说的时候老蛮子不放心地偷看了眼在外屋搓麻将的那一家子。王小蛮子一看他爸这幅神情就看不起他了，也不管老蛮子嘴里的天一阁是个多厉害的地方，它反正在学校里跟油墩子他们吵架用不上。
以油墩子为首的几个男生，总是欺负王小蛮子。上学、放学路上拉扯掉我的书包带，那是家常便饭。我终于糇（生气）起来，就一抡书包，也能吓唬他们。但这并不能保持很长时效，第二天我到学校的境遇会更惨。于是我决定我一定得找个靠山。还是8岁的王小蛮子，已经开始学会谄媚了。
我带着只要被老蛮子那几个老娘们同事捏几把脸蛋就能换来的大大泡泡糖,还有自己攒了很久了香烟牌,跑到黑皮跟前.我跟他说:"你帮我打油墩子,我把这些都给你." 黑皮对泡泡糖不感兴趣,但对香烟牌却情有独钟.
香烟牌不是香烟的牌子,是流行在小学生间的黑话。我们花两毛钱，买下一张印着各种武士或机器人的硬板纸，按照纸上原本就分隔好的方框，剪成长方形的纸片。方框大点，就只能剪24张出来，如果小一点，那就有28张。这些是拿来比试的，我们尽量张开虎口，并拢四指，朝躺在地上的硬纸片扇区的手掌微微弓起，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快速而准确地落在纸片的旁边，手掌带起的风儿将纸片掀成面朝下，就算赢了一半了。另一半就还得把纸片儿给“吸”翻回来，那就得靠手掌轻轻贴在香烟牌上，同样是弓着，用巧劲儿，那么一吸，香烟牌又翻回来，就赢了一张了。这可有难度了，我学会了所有的技巧，知道将香烟牌弯成何种程度最适合自己手掌挥下的掌风；我时刻练习，准备那一天派上大用场，就像“会见”黑皮的这种情况。
5.
黑皮说：“王小蛮子，我不要你的泡泡糖，香烟牌我也不要你送，我们比试比试，我要的话，会自己赢过来的。油墩子再欺负你，我帮你。”虽然他也叫我王小蛮子，但我还是佩服了他。黑皮不过比我高半个头，可是他就是比油墩子这样的大胖子让我们全班的男生更服气。我在输掉自己自认为最厉害的林冲和武松两张香烟牌后，决定以后都跟着这个既不是江北人，又不是宁波人，成天说一口标准普通话的黑皮。
可是，黑皮也不是随便收“小弟”的，放学后他给了我一个任务。这次的任务便是我“堕落”的小学生涯的起始点。
学校有口钟，挂在百年松树上。钟不大，可响亮，每天做早操都靠它。黑皮说：“王小蛮子，你敢不敢把它拿下来？然后放到校长办公室？”我没作声，到不是我怕，是我已经开始打主意该怎么把它弄下来了。
他们（江北人）说我们蛮子很让人看不惯的一点就是门坎太精。王小蛮子只不过不是一个鲁莽的小孩而已，成没成精就不晓得了。走到树下，一看高高在上的钟，我就头晕目眩的。看来，让我爬上去是不可能了。我跟黑皮说：“你等我一会儿。”然后我拔腿就跑。
王小蛮子到学校隔壁的杂物店买了一个大队长标志，然后回到操场，礼貌、郑重地请一位工友带着他的梯子走到大松树底下。然后抬手指着上面的那口钟说：“就是这个。校长说，请您把它取下来给我。”
工友不知该不该相信面前这位大队长，他当然会问我：“这钟挂得好好的，校长干吗突然要取下它？”
“因为明天我们所有的大队委员要开会，她说这钟有革命故事，到时候她要讲的。”王小蛮子沉着冷静的回答加上对“三条杠”标志的信任，工友将钟取了下来交给了王小蛮子。王小蛮子拖着不算很重的钟慢慢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刚才去买标志的时候，我已经察看过校长办公室了，我知道校长已经下班回家了。所以我有恃无恐的将钟放在他办公室门前。看没人，我就用脚踢了一下，“嗡”，因为不敢踢得太重，钟声一点也不响亮，可也把我吓得半死，转身就跑，在楼下碰到一直盯着我完成任务的黑皮一伙人，大家装在一起，然后撒开了脚丫奔跑着……那是我王小蛮子上小学以来第一回笑得那么痛快。
6.
事情其实是很好侦破的。所以，我被工友认出来，被大屁股抓到讲台上“批斗”，然后鼻涕眼泪地念检查。这是让人耻笑的，但不管大屁股怎么软硬兼施，我都没有供出事请最初的原因还有黑皮他们的参与。反正中也没破没坏，校长批评了大屁股没有管好我这个坏孩子以外，也没说非得究出个所以来。大屁股就说我“堕落”。我不懂什么叫堕落，反正看到平时看别人欺负我不管的大屁股不开心，堕落就堕落吧。反正堕落了却有了黑皮这样的伙伴，油墩子又不敢欺负我了，有啥不好？连老蛮子等大屁股一家访完，大屁股前脚出门，他后面跟着就在屋里偷偷笑我：“你怎么想得出的？”我看，这事儿也不算糟糕。
有些时候，我堕落是无意的，就好像我最烦的女同桌麻子脸在我显摆我刚学会的口哨后，跑年级办公室跟老师打小报告说的：“报告老师，王小蛮子耍流氓！”我现在能肯定的是麻子脸一定是跟我一样的纯真，我不能肯定的是，大屁股一类的老师们的纯洁度。因为这句话，大屁股以及早有耳闻“卸钟”事件的几位老师，又往我身上背负的“堕落”跺了几脚。最让我无法明白的是，即便在蜂拥而至教室了解我是怎么“耍流氓”后，却不还我清白，继续在心里认为我堕落。这个看大屁股被其他老师笑他过于紧张而尴尬的表情就知道。我真想问问他，难不成你希望我一个小学生怎么“耍流氓”？
当然，王小蛮子也有有意堕落的时候。
就大屁股那点欣赏水平，我也不指望他能选特漂亮的女同学做班干部，可是他让麻子脸做我们的小队长，我真是熟不熟都不能忍了。她欺负我！轮到我们小组值日，她就让我扫课桌下，她却扫过道、走廊。
课桌下的杠子每次都碍事，只要麻子脸不注意，我就偷懒绕过，不扫了。可是她天生有狗的嗅觉、蝙蝠的超声波、蛇的毒辣、蟑螂的恶心……总能准确无误检查出哪些课桌底没有彻底扫过，反正她就是非人类。要是现在王小蛮子作总结，还是会这么认为，只不过简单明了时髦得多：“恐龙吧，还特能做怪！”老子是不打女人的，而且肯定不打比我强壮的女人，这就是为什么小学阶段我没有打过任何女同学的主要原因，她们一个一个都壮过我，高过我。后来不打女人，大概也是因为在小学时养成的这种习惯。
王小蛮子看麻子脸肉球一样不好钻课桌，在心里告诫自己好几声“老子，能屈能伸大丈夫！老子这回让你！”后，感觉真做了麻子脸的“老子”，也算占了便宜，便弯下腰重新扫过。这叫以公谋私！我要是小队长，我才不这么干呢。自从麻子脸当上了小队长，我两桌上的三八线明显地向我方移动，我稍微过去点，她还拿圆规扎我，特别是在大屁股的课上，我要是出一点声，这一上午都得在门外“站岗”了。这怎么能不叫王小蛮子怀恨在心呢？
7.
我这不是堕落了吗？虽说好男不跟女斗吗？我都堕落了，不是好男了，我总可以跟她们女的斗斗吧？在精密策划、多次试验成功后，王小蛮子开始伏击麻子脸。在奔跑上，那个肉球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一放学我就立刻跑到麻子脸回家必经的一个弄堂里，找到里弄门口小楼的高处隐藏起来。我掏出书包里的一个带盖儿的铁罐子，盖子上还留了两个小洞眼，我那是生怕里面的癞蛤蟆被憋死。王小蛮子很谨慎，所以不但如此，为了防止癞蛤蟆因为环境变化过大不适应而郁闷死，还特地在罐子最下层抓了把烂泥铺上，加了点水，让它好生养着。
关键的时刻就快到了，我已经用书包里的“作战必备”---望远镜---看到麻子脸即将出现在袭击范围内。我沉着冷静，熟练的做着平时实验时每一个步骤：拿出截好的小木棍，小心抓出癞蛤蟆，用木棍撑开它的大嘴，再拿出鞭炮塞在它嘴里，拿出木棍，用皮筋绑好它的嘴巴，点上鞭炮，往下扔……麻子脸最初看到一只蛤蟆掉在眼前已经有些吓到了，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听见“啪”的一声炮仗响，整个人有半秒钟没动静。然后，不出我所料，她就在弄堂中间哇哇大哭起来了。周围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都过来凑热闹。他们在同情可怜兮兮的一人一蛙的时候，我趁机溜掉了。哈哈，大仇得报，真是太爽了。
可能麻子脸被吓得魂给丢了，后来几天没来上学，我心里就对她很不屑，平时那么凶，一个蛤蟆就把你撂倒，真没用。再后来听说她要转学，我就有些着急，怎么她的魂还没回来？不会来找我吧？那两天我真想叫我奶奶到麻子脸家里帮她叫魂去。我奶奶叫这个拿手，据说我5岁被表姐刚洗完澡披头散发的样子下丢过一次魂，多亏我奶奶帮我给叫回来了。不过这样的不安延续了两天，我就给忘了，主要是因为麻子脸走掉，我的同桌就得换人，换小燕子了。
我们全班同学都没有超能力预知以后的将来，会有个《还珠格格》小燕子，我们就是随便起了个绰号。好像那个时候漂亮的女孩，就可以叫小燕子。小燕子真漂亮啊。她理书包，准备从后面搬到前面来时，我就已经把三八线都擦干净了。我乐呵呵了一整天，老蛮子的老婆半夜叫我起来撒尿的时候，问我笑什么？我朦胧中还保持清醒，没告诉她小燕子坐我旁边了。她不喜欢小燕子和小燕子那离了婚的妈妈。那是我当时经常训练自己将来做一名国家保密机构特工的结果。我笑，因为我觉得小燕子真好看。
8.
很庆幸小燕子没有高过我，我们目测协商后，同意两个人基本一样高的说法。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好。大家一致建议黑皮要有个压寨夫人才比较正式，所以他交给我的下一个任务就是去说服比我们高一年级的一个女生做他的压寨夫人。
老蛮子咪完两口白酒，总会给还在喜欢听他说故事年纪的王小蛮子讲点英雄、武侠故事，直到王小蛮子长大，会调收音机，听单田芳的《白眉大侠》和《隋唐演义》后，他被迫“下岗”。失去了这一个亲子机会，老蛮子落寞了好一阵。其实他大可不必，因为他说得很多事情，对王小蛮子有着深远影响。就像现在，王小蛮子想到老蛮子经常讲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我不会傻到自己去找敌人了解情况的，我问小燕子，知不知道这位学姐？不问不知道，一问不得了，原来她在女生里很有声威，就像黑皮在我们男生这里。很多在外受了欺负的女生都会去找她，因为这位学姐学过武术。打听完消息，我就得包了小燕子这两天的数学作业。其实不用交换我也乐意帮她忙。
拟定完作战计划，我请示了黑皮，他觉得可以，于是我就出现在比我高了差不多一头的学姐面前。
我抬头说：“你做我们的压寨夫人吧？”
她说：“你神经病！”
我说：“我不是神经病。黑皮你知道伐？他是我们的头，所以他需要个压寨夫人。”
她挺生气的：“知道又怎么样。你们说做就做啊？”
我就势递过挑战书：“那这个怎么样？你们俩谁打赢对方就答应对方的一个条件。你敢伐？”
“好！”爽快，我开始也有点觉得她不错了。
黑皮一伙早在我们约定的空地等着我和功夫学姐了。功夫学姐真是没话说，急性子一个，扔了书包就摆好架势对着黑皮。我们一看，这还真挺像那么回事。一伙人开始嘀嘀咕咕讨论这招叫啥，最后还是我挪用了老蛮子讲的故事里的一招：白鹤亮翅！嗬，他们几个都佩服王小蛮子竟然连武术招数都那么熟悉，大家同时也暗暗为黑皮担心。果然，黑皮一上来都进不了功夫学姐的身，还差点被学姐扔了个狗吃屎。要不是黑皮下过死命令，不许我们任何一个插手，要不然不认是兄弟，我们早不顾一切给她好看了，这么不给我们老大面子。就见黑皮爬起来拍拍裤管，突然“呀”的一声，朝功夫学姐猛地冲过去，然后一脚踢倒了她。那叫一个帅！学姐是个守信用的侠女，于是她成了黑皮的压寨夫人。后来发现她还很讲义气，还是黑皮比大屁股有眼光，这个“干部”选得好。
小燕子自从知道我跟她打听功夫学姐是为了想办法让学姐成为黑皮的压寨夫人，她就不跟我好了。她还画了三八线，后来我们也不再是同桌，可我还是经常看她，谁叫她长得漂亮。长大后，我明白了一些小燕子干吗不理我的原因，但又不想弄得太清楚。黑皮这家伙，我佩服的人，谁能说不喜欢？
9.
在王小蛮子五年级时，他的学校成为教育局小学六年该五年制的试验小学之一。所以他要和他的朋友黑皮说再见了，他也要和曾经的同桌小燕子分开了。
我打架总是被大家保护的对象，让我一直耿耿于怀，我不想在堕落岁月结束后，他们记得的是那样的我。但我却无能为力在一夜间让自己变得强壮，浑身大块肌肉，使人闻风丧胆。就在这时，无意中我却成就了我的英雄般的堕落美梦。
事发当日的中午和平时没啥两样，我们几个趁中午休息偷跑出来，到对面的出租连环画的摊位看小人书。我挑了本《说岳全传》，一看小板凳都被别人占住了，正懊悔自己没早点出来抢位置，没想到先来的油墩子正好看完一本，起身跟摊主换一本。我立马霸占了他的板凳，他瞪着我，但碍于我们好几个兄弟都在，没说什么，把小人说一扔，转身跑了。也怪这个死胖子跑得太急，没注意到正向校门口骑过来的一辆自行车，然后他就被撞到了。
被自行车撞倒没什么了不起，我就坐着兴致勃勃看他出糗的傻样，油墩子爬起来后一直在搓手，我估计他手摔破了点皮。骑这车的是位穿制服的男人，虽然不是派出所警察那种，但因为两者接近，还是觉得这身衣服很气派。只见他下了车，一把推开我们的油墩子同学，然后开始骂骂咧咧，很是气急败坏。油墩子有些被吓住了，要知道，我们那时候对穿制服的人都比较敬畏。他脏兮兮的脸上开始流眼泪，而我这时候却跳了起来，冲了过去。他敢欺负老子的同学！
看见孩子哭，一般大人都会觉得厌烦，所以制服就准备走了。他还是很牛气，对着一个哭鼻子的小学生训斥：“下次走路带着眼睛。也不知道说对不起，你家里大人怎么教育你的？今天就算了，反正我车上的东西没损伤，要不然我非抓你见你老师。喂，小朋友，让开！”最后那句话，他是对我说的。笑话，王小蛮子就为了拦住你，怎么会让开。
“你一个大人欺负小孩，你不觉得丢脸？你应该道歉。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撞了他。”我必然理直气壮。
“你这个小赤佬，谁叫他突然闯出来的？你给我走开，又不管你的事。”你错了，王小蛮子是不会走的。你们这种大人可恨，你要不懂爱幼，甭指望我尊老，何况你也不够资格称老。他下车想用老办法对付我，可惜就在他准备推开我的时候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虽然因为推搡，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但是我紧抓他的衣服，决不让他就这么欺负完人就走。一旁的油墩子已经傻了，他的脑子一定是想不明白平时受他欺负的我怎么会帮他。我当然不会为了他这个死胖子，我是为了我们小学生的尊严而战！我们决不能坐视这样不平等、不公正的事情发生在我们的校门口……我的外表一定和内心的雄壮是不符合的。我脸上有土，和了眼泪就显得更脏了。我甚至耍起了最后的武器，我利用我瘦弱的外表，还没有变声的童音，大呼小叫：“大人欺负小孩啊，哇，他欺负我们~！”我知道这样很不光彩，如果黑皮，他会上去揍他，管他打不打得过。我不是黑皮，我只能拖住他，等同伴们进学校去把黑皮喊出来，把老师叫出来。
事情结果我其实不太记得了，因为很长时间我都沉浸在同伴们，包括油墩子这样曾经的敌人的崇拜、佩服中。王小蛮子飘飘然，就算大屁股还是批评了他。使用野蛮和无赖的手段，简直丢他班主任的脸。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学校一半的老师都跑出来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屁股懂什么，我就是这么堕落，“管它上流、下流，赢了就是第一流！”我牢记这句《南北少林》经典中之经典。
王小蛮子就是我，我就是怀念这些堕落往事，无论别人说这多无聊和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