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 (上)

　　路边有家小饭店，门前竖着“酒菜面饭”“停车吃饭”的牌子。仙仙认了认门牌号，正是十号。仙仙走上前去，店里有一老太太，大约五十多岁，身体结实，皮肤粗糙黝黑，脸上皱纹不少，看得出是经常干体力活的。老太太正一边照看生意一边打毛线，看到仙仙过来，老太太站起来招呼：“小姑娘要吃点什么？”仙仙回答说：“大妈好，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找一个人，请问张德孟张老板是住在这里吗？”

　　老太太打量了一下仙仙，答道：“你找老张呀，那是我家老头子，他刚出去了，过会儿就回来。你是谁呀，找他有什么事？”

　　仙仙嘴甜，听老太太这么说，马上给老太太问好：“张婶好，张老板是我师伯，我是他师侄女，是我师父叫我来找他老人家的，我师父叫孙清河。”

　　张婶好像不知道张老板在外面有师兄弟的事，对孙清河这个名字也陌生。张婶一脸疑惑地重复着仙仙话：“师伯？师侄女？孙清河？这都哪跟哪呀，老头子可没跟我说过他有什么师侄女师兄弟。”

　　仙仙有点犯难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婶说：“小姑娘先在店里坐一会吧，外头太阳怪毒的，老张一会儿就回来，待会你问他就知道了。”仙仙谢了张婶，就坐在店里等张老板回来。

　　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东边路上来了一个老头，大约六十多岁，瘦高个，理个平头，穿着白汗衫大裤衩，手里摇着把芭蕉扇，迈着八字步向饭店这边走来。

　　张婶看到这老头，对仙仙说：“老张回来了。”说着迎了出去，张老板一边走过来，一边对张婶说：“老太婆，村里折腾得那真叫热闹，敲锣唱戏的放炮仗的，还摆了几十桌，我点心吃饱，中饭都没胃口了。哎，那老太太，活了九十八，风风光光地走，这叫喜丧，做人得这么个结果也算是有福了。老太太家里人要我找块风水宝地，还真找着一块，在上张山半山腰，风水上叫‘五猪拱福’，老太太安歇在这地方，子孙后代兴旺发达啊……”

　　张老板口中还在叽哩咕噜说下去，张婶打断他的话：“老头子，有个小姑娘找你，说是你师侄女，这咋回事，你跟她说说。”

　　这时候仙仙走迎了上来，给张老板恭恭敬敬鞠了个躬，说道：“师伯好，我叫仙仙，我师父是孙清河，师父叫我来请你，他老人家遇上麻烦事了。”张老板听了仙仙的话，不由得一愣，问道：“你是孙清河的徒弟？小姑娘你从哪里来？来来，屋里说话。”回头对张婶说：“老太婆倒两杯水来，点心吃得嘴巴干。”

　　老张把仙仙让进里屋，对仙仙说：“小姑娘，你怎么会拜孙清河为师的？你师父遇上什么事了？”仙仙把遇到顾姐以来的事，一直到孙叔被困在鬼屋，详细地向老张说了一遍。老张听完了，对仙仙的话似乎有点半信半疑，上上下下打量了仙仙一番，沉吟片刻，老张忽然说出一句话来：“高山绝顶，曲折来时皆幻像。”

　　仙仙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脱口接道：“长路尽头，安恬归处即家乡。”原来玄女宗门人有两句确认同门的切口，这两句话相传是唐末五代时玄女宗一任掌门传下来的，这位掌门有一次到泰山游玩，在登临绝顶时颇有感慨，就写了这两句对联似的话，上句意思是说站在高山绝顶，看上山时走过的曲折山路都象是幻觉，下句是说走过人生的长路，能够让心中感到安然恬静的地方就是家乡。另外这两句话暗藏了“玄女”两字，“高”字的顶上是“亠”，“幻”字去掉折笔是“幺”，“亠”和“幺”合起来是个“玄”字；下句的“安”字去掉头上的宝盖是“女”字。玄女宗的人看这两句话比较巧，加上没有外人知道，就用作同门相认的切口。孙叔收仙仙为徒时，把玄女宗这个规矩给仙仙说了，仙仙记性好，虽然后来事情很多很突然，两句切口却一直记着。

　　老张听仙仙对上了切口，喃喃说道：“老蛤蟆收徒弟了，收徒弟了，我玄女宗命不该绝啊。”张婶在一边听了莫名其妙，问老张：“老头子，你在外边都搞些什么事，神神叨叨的，你可别给我闯出祸来。”老张摆摆手说：“你不知道的，这些事我和你成亲前就有了，我知道你会害怕，所以一直不告诉你。”老张回头对仙仙说：“好孩子，咱师兄弟就你一个宝贝徒弟，玄女宗就靠你传香火了。这师伯不能让你白叫，说吧，你想要师伯送你点什么见面礼？”

　　仙仙摇摇头说：“我不要礼物，我只想快点救出我师父和外公。”老张摸摸仙仙的头，夸道：“好孩子，有情义，师伯当然会帮你去救人。对了，你这样的好孩子不能让坏人欺负，虽说现在你不怕一般的坏人，但万一有厉害的坏人还是麻烦。咱们混江湖的，没得着便宜先想着吃亏，保护自己最要紧。师伯教你个逃跑的招，别怪师伯没志气，见面就教你逃跑，其实嘛，不行就逃实在是世上最妙的妙计。这个逃跑的招名叫‘躲猫猫’，传说是从宋代逍遥派的凌波微步变化来的……”

　　老张一边说，一边带仙仙到屋外空地上，示范起躲猫猫的功夫，老张示范一招，仙仙跟着学一招，不多时这套十六式的躲猫猫功夫就示范完了。老张对仙仙说：“这路功夫的要诀是‘化简为繁，化易为难，化明为暗，化快为慢’，这最后一个你可能想不通，逃跑越快越好，怎么要慢呢，这是让对手慢，有了前面的三个化，对手追你就费劲了，这时候就能把他的快化为慢……“

　　老张挺能唠，叽哩咕噜说起来没完，仙仙把招数口诀都记住了，老张见仙仙天资聪慧，心里十分高兴，嘴里念叨着：“老天有眼啊，咱玄女宗收着了个好徒弟。”

　　仙仙问老张：“师伯，那间鬼屋子是什么来历，师父要我问你三大营造班的事，他们和鬼屋有关系吗？”老张拍拍额头，叹了口气说：“唉，这是有不少年头的事了，来，到屋里我跟你说。”

　　张婶在厨房对老张喊话：“我说老头子，这时候不早了，你师侄女就在咱家吃午饭吧，我这就准备饭菜去了。”老张摆摆手道：“行行，你去弄好了。”

　　仙仙跟老张回到屋里，老张家是五间屋子，最东边一间是老两口的卧室，旁边是个厅堂，中间和西边相邻的两间是连通的，开饭店给客人吃饭，最西边一间是厨房。老张家在城乡结合部，门前的上张路是从城东进红盘县的必经之路，因此这小饭店生意挺不错。屋后是大片的田地，远处是山，名叫上张山。老张家在屋后有块一亩多的地，老两口身子骨健朗，在地里种了些时鲜蔬菜，收获的时节饭店里基本不用买蔬菜。老张和张婶有两儿一女，都到大城市安家落户了，老两口留在老家过日子，亦商亦农，过得倒也自在宽裕。

　　老张到屋里坐下，喝了口水，对仙仙说：“三大营造班是古时三个擅长建造阳宅阴宅的门派，一个是汉末三国时洛阳巧匠苏越创立的苏家班，一个是北魏时恒山悬空寺的了然和尚创立的悬空派，一个是隋朝皇家匠师宇文恺创立的安乐派。这三家造房子都很精巧，但各自又有不同，安乐派的机关暗器最厉害，悬空派长于阴阳风水，苏家班则最喜欢摆布阵法。不过这三家到后来都断了香火，徒子徒孙一代不如一代，把祖师爷的绝技都荒废了，渐渐的也就没人记得曾经还有这样三个门派。你师父是怀疑那间鬼屋有可能是这三家的传人建造，不过依我看啊，三大营造班没落已经近千年，这鬼屋不会造了一千来年吧，不大会和那三家有什么关系。”

　　仙仙问：“那我们该去找谁？”老张搓了搓手心，叹口气说：“其实那三个营造班就算还有传人，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里，你师父和外公那里救人如救火，要找到这几个不知在哪的人，怕是等不及。”仙仙犯愁道：“这么说鬼屋没办法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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