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1） (原创天地)  3016次阅读

作者: 秋叶静美 , 发表于: 2015-04-11 (3522天前)

前言：昨天看到眉子写的“凤凰男”和她在谈天说地里讲的朋友辞职的事，让我突然也有了码字的冲动，当然我写的是小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因为好久不码字了，所以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算到哪里，这个先算第一部分。

天色灰暗，整个停车场里没有一个路人。出了车门南燕撑着伞表情木然，慢慢地往医生诊所走。雨下的很大，豆大的雨珠从灰暗的天空肆无忌惮地砸降下来，打在她头顶深蓝色的尼龙伞上“啪啪”作响。路旁树上枝头的花朵，娇弱的花瓣，零落地撒的遍地狼藉。

南燕脚上穿着那双棕色、褐色和米色相间的半高跟鞋已经湿透了。她每迈出一步就带起几星泥沙，溅上她米色洋装的裙摆。不时有雨点乘著风势洒向她身上，那把小小的雨伞根本挡不住，她的头发和洋装以及外面的风衣也半湿了。

南燕的心里默默地想，这样的雨势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心情许多年前的那天和今天十分的相像，当年她为了家庭把干得好好的工作辞掉了，换了个开车离家十分钟的小公司。然后，送走了国内过来帮忙的妈妈，自己一肩挑起了照顾家庭看管孩子的后勤保障。那天的雨势那天的天气那天的心情和今天十分的相似，只是当年丈夫石头对自己的态度是感激而不是现在的冷漠。

到了。罗斯福西路一六零号是幢十几层的办公大楼，南燕的医生诊所就在楼上的五层。南燕熟门熟路地上了五楼，门口接待小姐露出洁白的牙齿无比阳光灿烂地招呼她：“请在坐位上等一下，简医生马上会看你。”

南燕闻声点了一下头，嘴角动了动，似乎想回应地笑一笑，却没有成功，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实在笑不出来。

接待小姐的笑容于是便尴尬地凝固在脸上，她有些意外。自从两年多前她来这诊所上班，这位亚裔中年妇女每次都很和气地会和她打招呼，有时还会和她寒喧几句，今天她怎么心不在焉？当然由于职业的习惯她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于是她悻然把头埋了下去做起了手边文案。

南燕坐在位置上等着被医生喊自己的名字，然而脑子却不由地想起昨晚和石头的争吵，石头毫不留情地对自己说的那些伤人心的话。。。自从孩子上了大学，家里的生活节奏慢了下来，再加上当年南燕换去的那家小公司，后来发展一直不好，她在那里混了没几年公司就关了门。于是她就顺理成章地当起了全职妈妈。让她值得欣慰的是，孩子没有辜负他们这些年的付出，很努力地成为了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然后又顺利地考进了西海岸那个挤死人的名校。在所有人的眼中他们的家庭从此应该就像是童话故事最后描述的一样“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但二十几年的婚姻生活，活生生残酷地把从前两人发生在黑夜里的美好爱情在被大日头的太阳晒成了一脸雀斑，这些年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就像这雀斑随著岁月的流逝又被整成个皮糙的黄脸。王子和公主互相眼看著从盲目迷恋，崇拜过的人一旦走下神坛，卸下光环，每天早上公主顶着鸡窝头大呼小叫地催促着孩子，而坐在马桶上打着哈欠的王子还在睡意朦胧的时候，两人的激情和欣赏就随着日月轮换慢慢地平淡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把老骨头自然而然地达成了共识，星星就做星星的事，太阳就做太阳的事。

石头就是别人口中的凤凰男，他妈妈是每天挑着自家自留地里种出来的新鲜蔬菜拿到集市上去卖菜的农村妇人，他从小就跟着妈妈帮着算账。一直到高考的时候，他上午考完中午接着帮他妈妈去算账，下午他把一挞钱往他妈妈怀里一塞，就又去参加高考了。所以这种没伞的孩子是在雨中奔跑，跌跌撞撞地一路跑到了国外，他们光着脚在泥里经过多少“枪林弹雨”九死一生地出来，所以这就让他总是自然不自然，自觉不自觉地严格要求自己同时非常苛刻地也要求周围的人可以和他同步地奔跑。

南燕把车开进车库，关上车库门。掏出钥匙来开门，进去先放下皮包和钥匙，再脱下风衣。低头拿拖鞋的那一霎那，她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去扶著墙壁，以那样的姿势静默良久，才慢慢抬起头来。

她近来时常有这种感觉，突然间仿佛自己在旋转，即使是站在原地不动，也能很真切的感到那种眩晕。她甚至不明白，究竟是自身在旋转，还是四周的景物在旋转？这种感觉将她的精神置于极端不稳定的状态。她知道，他们这代人从当年出国后心本来早已是无根的了，如今让她感到自己好像连精神也飘泊了起来。

这幢房子真不小，一层有一大排朝南的大落地窗，透看过窗外可以看见远处的高尔夫球场。记得当石头把钥匙交给她的时候说：“当年我们两人来的时候只有四个皮箱，现在这些年努力下来，这是你的王国。”石头是行家，在好区买到了它，而且把室内装潢的相当高档和舒适，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是斑竹制品，古色古香的风格，每个角落都煞费苦心。

认识他们的朋友都看著他们这些年是怎样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两个人辛辛苦苦地打工挣钱，好不容易的把书念完。一路相陪地走到今天，有时候南燕想，要不是当年年轻，真的是只看重爱情地选择了石头，而且这些年还义无反顾地被石头带领著一路走了下来，自己真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纯粹和脱俗的人。当初两个人相爱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十足的穷小子，结婚的时候还是她自己为自己买了一个戒指。石头当时愧疚地抱著南燕说，以后一定给你买！南燕那时总宽慰他说不怕穷，实在过不下去我就回家借钱，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其实，现在的生活条件比那时已经好许多了，就单房子而言这已经是他俩拥有的第四个房子了，但是，曾经如花儿一样怒放的幸福却开始在两人的心中慢慢萎谢了。

石头越来越喜欢频繁地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抱怨南燕不求上进地每天只知道生活在家中的王国里，抱怨家庭的小车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只靠他一个人在拖拉地上坡爬行。。。抱怨和不满像雪花一样飘飘扬扬，南燕看到石头的心情渐渐烦躁，争吵和冷漠取代了往日的温馨。

南燕无限怀念和石头一起住地下室的那些日子，没有抱怨，没有争吵，有的只是两个人的互相鼓励，互相支持。买一盒冰淇淋你吃一口我舔一下，吃的两个人都眉开眼笑。刚上市的荔枝，贵的要命，石头还是买了几个给南燕尝鲜。他问她甜不甜，南燕说，甜，一直甜到心里去了。